闻野

他曾见过浩瀚星河下的旷野。

白玉京04

红色。

他能够回想起来的只有满目苍凉的鲜艳的红。

全是尸体。

他看见倒下的死尸迸溅的脑浆中掺杂的猩红脉络,和濒死的徒劳向他伸出手的,不被他当做是人这种生物的东西。他看见其中一个没了右腿的——也不能说是没有——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大腿处连结拉扯掉落的右腿的肌腱组织有多努力的拉住它摇摇欲坠的腿,就那么在地上蠕动着爬向他。

他并没有动,只是盯着那“蠕虫”的右腿。

眼睛一眨不眨的,泛着一抹红。或许他此刻就在心里想着那断肢什么时候停止藕断丝连的愚蠢行为,想要讥讽的笑着亲眼见证可怜“蠕虫”的“新生”。

果然,沙砾的地面不会让它得逞太久,肌肉丝线一根根断裂,它却像没有痛感似的,只是一直往前爬。那虫朝着他伸出手,甚至已经能够碰到他的鞋尖了。

“腿。”他沙哑的开口。

而那生物竟也听懂似的回头看自己右腿断裂处,又紧接着向后抬头,像是在寻它的腿。

“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腿——!!”

那“蠕虫”发出了人类的叫声,这令他多少感到奇怪,神情疑惑,思考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迟疑的开口:“你是…人吗?”

……

那东西根本没空理他,只是忙着转身,试图回去捡自己的右腿。

它爬过的地方留下一条U型的血色痕迹,粘稠腥臭,不是人的味道。

他用手沾取了那东西的血液,还没有放到鼻子前,就有一种想要干呕的冲动。他说不准那味道,但觉得肯定不是个人。

可是,说话了…不是吗?

他就那么盯着它,又开口问:“你是人吗?那你是谁?”

几分钟之内他都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只有安静空气中他的喘气声。

他只好回身去看那东西,却倏地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它。

它把它掉了的腿,插到裸露在外的参差不齐的大腿骨上,竟就那么站了起来!

这么一站,到不难看出个人形,只是它不知怎么了,皮肤像融化了一般,全身猩红,五官甚至都融在了一起。

它又继续朝他走过来,每走一步都会颤抖着掉下身上的血块儿,两条腿甚至一边长一边短,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也不能阻止它向他走过来。

…动不了。

“我动不了。”他低声呢喃着。

只能僵直在原地看着那血人伸长个手朝他摸过来,瞎子走路一般,当然在实际意义上讲确实是个瞎的,毕竟眼珠子都快和鼻子黏在一起了,倒也有些令人发笑。

每往前挪动一步,它身体得融化速度好像就会加快些——毕竟它伸在前方的手就像蜡一样开始快速融化滴落,已经看不到手指的存在了。

它甚至已经站不住而摔倒在地,却也依旧顽强的向前爬过来。

“我动不了了。”

“...吴...邪…我动不了。”

“吴邪,吴邪…为什么我动不了?”他很疑惑,不停朝着前方喊一个根本不存在于那里的人的名字,语气中甚至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情绪,与撒娇无异。

可是又怎会有人回应他呢?和他待在同一空间的唯一活物就是那个正努力朝他走来的“血人”。

他不甘心地说着吴邪你怎么不理我,说吴邪你可以抱抱我吗你抱抱我我就可以动了,说吴邪你在哪我找不到你了。他说了很多很多,不过都是徒劳。

没有人会搭理他,没有人会拯救他,更没有人会抱抱他。

即使他很害怕。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他,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记得他。

他是黎簇。

他被丢下了。

他精致而苍白的面孔终于有了波动,就像严密的面具有了裂缝般一块块剥落似的最终露出了他的扭曲面容。

泪流满面。

他颤抖着闭上了双眼,带着一股子认命的无奈和赴死的决绝。

“吴邪,我快要死了吧?”

“你最终也没有带我回家啊…吴邪。”

“吴邪,吴邪,吴邪…”

我很想你。

他微笑的说着一句句锋利好似刀子的话语,一刀一刀割破自己的肌肤,捅进胸膛,在心脏上刻下伤痕,名为无邪。

他心尖上放着的人,从来都是吴邪。

他追着吴邪跑了很多年。

从18岁到23岁,5年的时间却换不来一丝爱意。可笑竟落得被丢下等死的结局。

“却也不错,”他笑着说,“着实称得上是一种解脱了。”

他看着前方已经爬到他脚下并试图抓着他的裤脚站立起来的东西,眼神充满了迷茫。随即又坚定的闭眼后睁开,缓慢且坚定的开口道:

“吴邪,我要死了。”

那东西的双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脸,即将要捂住他的口鼻。

“我终于能在临死前,对你说一句迟来的放手。”

“我放过你,也放过自己。”

无力的窒息感令他眼前发黑且摇摇欲坠,他没有任何反抗的闭上眼睛,任由黑暗侵袭自己的生命。

......

吴邪,你自由了。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

爱无解,无路可走,无舟可乘。

放下,方可脱离无边苦海。”

放不下

所以只好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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